罪人（二）
生子+失明+断腿，少许血腥描写慎入
旭凤抽出赤霄，扬手剑光凌冽来回。片刻间已削除了润玉双腕的镣铐。
一时失了禁锢，那人便如霜叶委地，直落在一地粘腻污血之中。旭凤在一旁，看他几番挣扎喘息，终究奈何不得骨骼尽碎的双腿，无力撑身而起。
气息断续间，又有丝丝鲜血自眼角口中淋漓而下。唯有那半幅面孔，一片胸膛，仍是冰激雪沁一样的白。
旭凤仿佛被这红白交错的凄迷之相乱了一瞬的心神。
恍惚间还是和那日一样，他涅槃初成，深夜往璇玑宫造访兄长。却不经意窥见那白衣的仙人休憩于天池边，仿佛秋水为神玉作骨。一段欺霜赛雪的龙尾搅动漫天星辉，将他的心也搅乱了。
这一乱，便是此后千百年爱恨纠缠不休，竟至于如今。
他遍历生死，由仙入魔，终是爱而不得，所求皆妄；他含悲忍恨，机关算尽，唯余身败名裂，形容俱毁。一个算错了开头，一个算错了结尾，却不知仅仅一个算字，如何说的尽其中少年心事，岁月空走；断金碎玉，付与劫灰。
也罢，既然爱已如此凉薄，何不如恨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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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凤走时，除了解去润玉身上的镣铐，还一并撤了璇玑宫环绕百年的结界。润玉虽已目盲，却能感到殿中灼热稍退。
他知道旭凤在等着他。也许就像很多年前的许多次相约下棋饮酒，或是小别重逢后难耐的缠绵一样。只是这一次，旭凤却用了最残酷的方式。
等他，爬过去。
而事已至此，自己没有理由不成全他的等待。
对如今的润玉来说，纵使他愿意放下尊严匍匐在地，爬也和其他事情一样，无比艰难。
他已很久没感受到自己的双腿了。旭凤当日夺了帝位，便迫不及待将他锁在戮龙泉中。他本来早有引颈就戮身死魂消的觉悟，却发现自己这个弟弟并不愿意与他这份慈悲。
旭凤极有耐心的，一片一片拔去了他的龙鳞。口中尤是昔日爱语温存不止，手下却狠厉得容不得他半分喘息。那泉水寒热交织，激得他伤痕遍布的尾巴一时如在沸油之中，一时又冰寒刺骨。等到他终于积攒起力气将龙尾收回成双腿时，才发现早已骨骼尽碎，血肉模糊。
好在他之后也并没什么行走的机会。跪着或者吊着，或是被掼在地上。刀斧加身痛到极处时，也不过仅仅辗转挣扎稍许。有没有腿，好似也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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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渐止，润玉开始摸索着向前。这是百年来他第一次想要离开这个曾经充满爱人呼吸，然而终于如同炼狱的宫殿，向着他的孩子，向着他为自己选择的终局一点点靠近。
昔日轻巧走过的回廊庭院，如今尽要用双手寸寸丈量。过了不知道多久，润玉终于触摸到了那一条由玉石和云母铺就，通往九霄云殿的宫道。
此时四下已是静夜低垂，璇玑宫向来冷清偏远，如今更加不会有人在此。润玉拖着一身伤病，实在也疲累不堪。正欲倚住宫墙歇息片刻，忽然有一瓣落红轻轻旋落在他指尖。夜风清凉，不知不觉呼吸间已尽是幽远甜腻的凤凰花香。
原来这里的花树，还在啊。
虽已百年未曾亲见凤凰花燃的模样，润玉却还清楚记得那花树在此九重天上初初绽放的那日，正是他与旭凤这一生中最美好无忧的时光。如果不曾有以后……
昔日相携赏花人，已俱是百年身。千般心思费尽，誓言幻作烟云。
旭凤，我们真是错过太多。今日有此落花相送，也权当是故人情谊深重，我心甚慰。
润玉将那一瓣凤凰花放于胸口的衣襟中，复又缓缓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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