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终）
生子+失明+断腿，少许血腥描写慎入
九霄云殿，乃是天帝御殿。是天界万千宫宇中最为庄严巍峨者。殿前有登云阶，飞仙台，绵延不绝三千级，直上云霄，故名曰九霄云殿。
平素这三千云阶，总是云雾缭绕灵气蕴藉，其间仙娥神君来往不绝。可今日晨起往殿上朝拜的众仙却见本该清净无尘的玉阶上赫然有一道淋漓血痕，蜿蜒向上。而那血痕的尽处，正是白衣尽染却仍竭力攀爬的润玉。
自从旭凤登位，一朝君臣尽换。可还有几位昔年润玉在位时即在殿上侍奉的仙官认出，这天阶上一身凄凉的人竟是当年的夜神，已消失音讯百年之久的废帝。当下相对感慨，只觉乾坤轮转变化莫测，身为仙神又何尝胜过尚且在轮回转世中朝生暮死的凡人。
遥想当年润玉为天帝时，虽然妄起战端，可实在也算不得荒淫之君。若论勤政之德，只怕比当今尊上还要多上几分。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如何不使人感叹报应无常。
但看那废帝，仿佛已全无当年高居御座上那般凛然风骨。衣裾褴褛，手足之上血肉尽糜，血涌如注，连气息都时断时续。却仍是入魔一般，定要将这一身淋漓拖到九霄云殿之上。
诸仙见此多有不忍，却也不敢上前相助，只得默默回避。
须臾九重天上一道清音，传下天帝的法旨。今日免朝，诸仙无事各归仙府，不得于殿前盘桓。
润玉闻言，竟轻笑出声。旭凤，想不到我如今还有这样的面子，值得你为我将前路清空，如此我又怎能辜负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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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神父神，你看殿下那是何人，怎的全身是血，如此可怜？”
润玉撑着一口气攀上最后一道云阶，自觉五感都早已涣散。可是这小儿娇声发问，并不如何响亮，却偏偏一字不差的落入耳中。
“琰儿……”这必定是他的琰儿。
从目盲以来，他还曾欣慰此无珠之眼空悬，倒为他省去许多魔障纷扰。可如今，他却宁愿再受百次剜鳞锯角之痛，来换取片刻的光明。
片刻都好，只要让他再见一见玄琰。百年过去，当时怀中稚子已不知出落成什么样子？是更像他些，还是更像…旭凤……
润玉一时既惊且痛，再也无力向前一步。却听得一大一小两个脚步，步步从殿上向他走来。
“琰儿莫怕，这殿下匍匐之人乃是一个罪人。可你要记住，天地六界皆可以他为罪，唯有你不能。因为他乃是你生身之人，是你的另一个父亲。”
“父亲？我的父亲怎会是个罪人？父帝不是早已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一尾天上地下无与伦比的白龙，与您年少相知情投意合，可惜早年就已经身陨了吗？”
玄琰此时不过人间垂髫稚子的模样，疑惑抬头望着他一向威严却也亲切的父帝。见他深深望着殿下跪俯着那个血污狼狈的身影，唇角带着一丝薄笑，眼中却像有千秋积雪，一朝融作两行清泪。
“父帝并没骗你，你的父亲，我命中的白龙，确是早已身陨。”
是啊，从你算计我年少多情，从我报复你机关算尽时，白龙火凤便早已死去。
“如今你眼前的，不过是两个罪人。吾与他，皆罪孽深重，罪无可恕。”
兄弟乱伦，仙魔纠葛，以爱之名下的欺骗，以恨为凭作的折磨，谁又比谁高尚？我们走到如今这步，何曾相互放过？
只因由爱生恨，恨却灭不去那爱。恨烧的越炽烈，爱却化作尘灰漫天，再无处可躲避。
如今我已是天帝，你是我的囚徒。我却还是在深心中盼望着，此生的爱恨情仇，终究要由你来了断。
“润玉，兄长，你对琰儿…可还有什么话说？”
你对我，可还有什么未尽之语？说出来，求你说出来吧。
润玉听得他父子一番话，只觉得心下伤极痛极，连连呕血。只恨不得连肺腑都要一并掏出。他自知早已千疮百孔的真元从他踏出璇玑宫那一刻就开始飞散，到如今连手足发丝都开始渐渐透明，已是油尽灯枯。
他听到旭凤的话，听到那话中纠缠的竟是恳求，不甘，和他早已不愿奢求的，爱。
但润玉却已不想再说一个字。
我此生亏欠你的，这百年间已由你索取偿殆尽。血流尽了便是泪，泪流尽了，我就只剩下一点痴心。
可我不愿再把这痴心还你，我要留下。只因此世到此，你我皆七苦历尽。我总要留下一点仅剩最美好的东西，才好安心将这神魂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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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忽而传来雷声，上清天有青鸾白凤相携而下，旋飞哀鸣不止。此上神归位，天地同感其悲的兆示。
众仙听得雷声，俱望见天宫上有白龙影缥缈升腾而去，渐渐飞散做云雾星尘，终是消失无踪。
是日，废帝润玉薨逝于九霄云殿。
“旭凤，珍重了……”
白衣染血，斯人已逝。唯余凤凰花半落，一点衰红心头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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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三千年过去，六界安定。玄琰早已长成，继任夜神。
人都说，他容貌与父帝并不十分相似，倒是七分肖似那早年死去的废帝润玉。若是身着白衣立于布星台上，纵漫天星辰于指尖，仿佛是昔年的大殿下魂魄归来。
玄琰回头，却见旭凤痴痴立于他身后，露出了一个自从那人在他们面前魂飞湮灭之后，他再也未曾见过的笑容。
他知道，父帝几千年来未有一刻不在想着他，想那个哀哀唤他琰儿的人，想他的父亲。
想那个挣着浑身血肉来到他们面前，最终却只是留下两字珍重的
罪人。
End.
*来自迟梦棠花，作为写这篇的bgm，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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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片段实在是又悲又痛又虐，不写完睡不成觉。
爆肝到半夜，希望大家能和我还有大龙二凤一样，被虐个爽_(:з」∠)_
别打我，我们一起去九霄云殿拆台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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